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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沿拓展：

（小塵4x/圖）

因胃部不適我住進了醫院。同病房的是一位來自鄉下的老人。

交談中得知，他今年65了，有一兒一女，兒子在浙江做裁縫，女兒在外地打工。我問他，老伴呢？他有些無奈地說，在浙江帶孫子，家里現在就只他一人守著門，平時喂喂雞鴨，弄弄家門口的菜園，自種自吃。他說，他最近老是感覺著肚子脹氣不舒暢，在縣城醫院做了胃鏡，說是沒啥問題，不放心，就獨自來到市里的醫院，可治了幾天，仍不見效。

那天醫生查房時，告訴他第二天做個腸鏡，看看有什么問題。當天晚上，醫生給他開了瀉藥，他不停地喝水，說這藥真難喝。

大約十點來鐘，瀉藥發生了作用，他便開始不斷地上廁所。起初可能是怕影響到我，他去病房樓層的公共衛生間，后來大概是等不及了，才用起病房里的馬桶。

那一晚，不僅是他，我也幾乎一夜未睡。瞧著他上床下床，哼哼唧唧地跑進跑出的，不免起了惻隱之心。一個年過花甲的人，第二天就要做腸鏡了，身邊連個照顧的人也沒有，想想著實心疼。孩子們要謀生求生活，不能照顧他也就算了，可老伴卻也因要照顧第三代，也不能在身邊，這樣的境況著實讓人覺著不堪。

可再一想，類似于他這樣境況的老人，在當下又何止他一人？

遂想起老家鄰居張大嬸，今年春天我回老家時，正看見她打門前過。但看上去她臉色憔悴，原先走起路來一陣風的人，現在卻慢吞吞的。問之，才知她膽結石發作，剛從醫院回來。我知道她的丈夫過年后就隨著大兒子去杭州帶孫女了，她隨著小兒子去了外地幫著帶孩子，家門讓鐵將軍把守著。見只她一人，就問她，沒人陪嗎？我原意是想問張大叔回來沒有的，可話到嘴邊了，轉換了內容。她站定了，嘆了一口氣，有點悲涼地說：“只有老的幫小的，哪有小的幫老的。”

我能理解她內心里的委曲與不滿，可誰又能替她分擔疾病帶來的苦痛？遠在外地的張大叔知道老伴生病了，一定不知有多著急呢！而這又能完全怨孩子們嗎？人口的流動，地區與城鄉經濟發展的不平衡，孩子們不得不背井離鄉，去遠方謀求生存之道，以求最大限度地改善生活條件，這一點也沒錯。但孩子們出門了，讓老輩人也跟著不得安生，過著兩地分居的日子，又是一種怎樣的不堪？尤其是當他們病痛的時候，誰又來幫他們一把？張大嬸已年過七十，面對病痛不得不獨自一人面對與扛著。

我不知道如何紓解她內心的委曲，一時找不出合適的話語來安慰她，便覺有些尷尬。她站了一小會兒，向我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后，繼續慢吞吞地朝家走去。望著她的身影，我的心里一下子沉沉的——在接下來一段時日里，她只能一個人在病痛中苦捱了。

按傳統而言，人老了就得在兒孫繞膝中安享晚年。可現實卻讓這一代老人難得如愿，不得不過起勞燕分飛的日子來。如此一來，孩子們負擔是減輕了，可老人的生活質量卻下降了，就連病痛來臨時都無人理，面對這樣的生存狀況，他們的內心里一定有著不甘。不過不甘歸不甘，從整體上而言，中國的老人是通情達理的，面對兒女的請求，少有不答應的份，即便是以“老燕分飛”的形式，犧牲自己安寧的日子為代價，也要換來孩子們的幸福。他們隱忍地活著，沒有自己，只有晚輩，就像同病房里的那位老人——他守家，老伴在外；就像老家鄰里的張大嬸與張大叔——一個在東一個在西。可他們也是人，有著正常的安寧生活的需求，但在現實面前，不得不彼此牽掛地過著老來的日子。

這種“老燕分飛”的日子，何時是個盡頭？我不知道，也給不出答案來。

（作者為安徽安慶市民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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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道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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