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完《漫長的季節》，我終于看清了“東北宇宙”的4個本質

看完《漫長的季節》，我終于看清了“東北宇宙”的4個本質

東北，它有著遠勝于中國任何一片地域的光輝歷史，曾經的“老工業基地”，曾經可以“棒打狍子瓢舀魚，野雞飛到飯鍋里”的黑土地。

工業，農業，東北都是第一。

可東北，卻也在時代的洪流中，最快地褪去了光環。

人口流失，老齡化，網紅經濟，又仿佛讓這片熱土，成了下個時代的某種預言。

東北，到底停留在過去，還是已經踩到了未來的紅線，誰也不知道。

但與工業衰退并行的，是東北文化的繁榮和復興。

小品相聲等喜劇舞臺上，東北占據了半壁江山。

電視劇電影等藝術作品上，東北的創作者和東北題材的作品拍一部火一部。

在《漫長的季節》結束封神后，“東北宇宙”再次讓國劇走在了文化最前列。

刷完整部劇，番茄君意猶未盡，關于“東北宇宙”中那些或哀傷或悲嘆的個體記憶，關于東北創作者對整個時代歷史傷痕的低吟悲歌，番茄君感觸很深。

結合該劇，也結合以往高質量的東北影視作品，今天番茄君不妨和大家一起，共同體會一下，獨屬于“東北宇宙”的四個本質。

本質一：“失敗的父親”和自我價值通過暴力展現出的悲涼

很多東北題材的影視作品中，都會有一位失敗的父親。

東北創作者們，熱衷于在作品中，用父輩的個體形象，展現老工業基地衰落大潮中，那些突然失去生活來源的上一輩人。

東北影視作品對父親有著一種特殊的情感。

一方面，父輩創造了東北的這片神奇的土地，并在此耕耘多年，他們用自己血汗，養育了一代又一代東北人。

可另一方面，新的經濟模式開始對東北固有的社會模式發起沖擊，父輩們卻又成了最彷徨的一代。

一直以來，他們對這片土地，都有一種主人翁意識，任何一個在國企中就職的父輩，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職員，也會高昂著頭顱，以示自己端起了鐵飯碗。

可當他們失去工作，失去賴以謀生的營生，他們卻以最快的速度，滑向命運的深淵，成了最無措，最彷徨，甚至被打上“無用”標簽的一輩人。

就像 《漫長的季節》中，擁有勞模頭銜的王響。

他有著無與倫比的開火車技術，他將自己受到表彰的剪報裱在相框里，放在家中最顯眼的位置，他甚至做著子子孫孫進廠，享受鐵飯碗的美夢。

可誰也沒想到，這樣一位勤勤懇懇，把工廠當家的勞模，會出現在下崗名單里。

劇中，有一個鏡頭，番茄君記憶猶新。

王響駕駛著火車，在秋天的東北穿過一片玉米地，就像新時代向未來奔去。

但當鏡頭再次落下，王響已經白了頭發，成了一個連尿都憋不住的出租車司機。

那種意氣不在的疏離感，將東北父輩一代在當代語境下失敗的悲歌，唱出了最撼動人心的音符。

隨之，東北也造就了更為特殊的一代年輕人。

他們沒有父輩的管教，沒有良好的教育環境，甚至沒有正當的職業。

電視劇中以父輩的口吻闡釋了這批年輕人的失業問題，進不了廠，民營企業和個體戶收納不了這么多年輕勞力，王陽一樣的青年，便順理成章地成了社會上的“不穩定因素”。

《東北往事》系列，就是這種文學的集大成者，無聊的年輕人用自發的幫派文化，鞏固自己的社會地位，想通過暴力威懾，達到讓父輩望塵莫及的高度。

《黑道風云20年》曾一時間風靡全中國，熱度不輸《古惑仔》的同時，還創造了黃中華、趙紅兵、劉海柱等等經典的人物形象。

這也讓東北幫派文學自成一派。

它不僅僅有南方幫派文學里那種單純的哥們義氣，更多的，是這些年輕人在時代語境下，將自我價值通過訴諸暴力展現出來的悲涼。

在父輩的失敗和年輕人的彷徨之間，“東北宇宙”中那種時代之殤的集體記憶，便慢慢成為“東北宇宙”所有作品的感情基調。

本質二：女性獨立意識的覺醒和“性壓抑”

之所以強調“父輩”的失敗，是因為在那個大男子主義的年代，男性的失敗比起女性，是讓東北人無法接受的。

可往往在東北題材的影視作品中，女性的思想要比男性更加先鋒，女性的事業要比男性更加成功。

這造就了“東北宇宙”里女性獨立意識覺醒的現象，而無處不在的“性壓抑”，也將東北女性和男性，做出了對立和區分。

《漫長的季節》中，秦昊飾演的龔彪，從一個意氣風發的大學生，變成了一個大腹便便，整日混跡于游戲廳的油膩男。

曾經干練的馬隊長，也變成了熱衷拉丁舞，整天圍著老太太轉的廣場舞老頭。

保衛科科長邢建春，最后甚至變成了不得不掛著尿袋的尿毒癥患者。

失去就業優勢的男性，成了失敗的典型；但進入勞動力市場的女性，卻開始擁有了自己的事業。

比如廠醫院護士麗茹，就開了一家非正規美容院，成了家庭的收入來源。

掌握了經濟話語權，這個時期的東北女性，便開始了獨立意識的覺醒，也開始嘗試對老東北道德束縛枷鎖的掙脫和打破。

《平原上的摩西》里，傅東心無論如何也要跟丈夫離婚，并告訴年輕自己的化身李斐，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兒。

更進一層，東北宇宙作品中，這種女性覺醒，還體現在對父權真正的反抗上。

年代大劇《人世間》中，宋佳飾演的周蓉，因為情感，絲毫沒聽進去父親的話，獨自一人去深山老林和喜愛的詩人成雙成對。

出自大家庭的郝冬梅，也一再違背父親的意愿，與普通子弟周秉義結為了夫妻。

失去就業優勢帶來東北男性在家庭中權威地位的消解，也常常伴隨著整個家庭結構的分崩離析。

當家庭沒有了婚姻關系維系，當男性失去伴侶，普遍的性壓抑，便開始充斥在東北題材的影視作品中。

表現在意向上，大多數東北題材作品里，都會有燈紅酒綠的歌廳、舞廳等風月場所，

更顯眼的，是《漫長的季節》中，傅衛軍開的那種專放錄像帶的地下錄像廳。

這些時代元素，從側面表達著那個時代年輕人和父輩們的性壓抑。

而東北農村相對封閉的自然環境和文化環境，結合那個時代本身的特征，也造就了東北題材里最早的“性對立”。

這種對立，一般是導演以窺探的視角或故事，對女性人格的破壞為代價的。

無論是《漫長的季節》中的鏡頭，還是《東北·立功舊事》中對時尚雜志的展示。

無論是《白日焰火》中僭越婚姻殺死情夫的吳志貞，還是《東北偏北》中的性侵案。

都體現出了東北題材影視作品中，對于那個時代男性性壓抑導致男女關系變化的特點。

一方面，女性獨立意識開始覺醒，有著掌控自己情感、事業、自由的強烈意愿。

另一方面，又始終逃不開失敗男性的窺探和打壓，不斷成為或失去人格，或遭受傷害的悲劇注解。

本質三：凋敝東北的歷史傷痕和共同的時代記憶

東北擁有傷痕文學的天然土壤。

一提到東北，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，就是冷，刺骨的冷，極其的冷。

這也是東北成為懸疑罪案天然土壤的先決條件。

無論是如今大火的《漫長的季節》《立功·東北舊事》，還是曾經的《白日焰火》《平原上的摩西》，我們會發現，優秀的東北題材影視劇，都會以罪案作為包裹。

因為罪案可以體現傷痕，也更容易通過懸疑的主體，表達那個時代共同的集體記憶。

在有些場景中，這種傷痕是直白且凌厲的。

《無證之罪》里，就有被凍成冰雕的尸體。

《膽小鬼》中，雪地上只穿著內衣的女尸，更給觀眾一種生理性的視覺沖擊。

除卻這種直白的展現，東北的創傷記憶，體現在劇中個體上，更多的是身體創傷。

《北方一片蒼茫》中王二好的小舅子，就是一個無辜善良的啞巴。

電影《豆滿江》中，昌浩的姐姐順熙，也是同樣類似的角色。

無法發聲，代表著無法對哀傷做出語言上的反饋；而身體的殘缺，也恰恰是創作者對東北那個時代歷史傷痕的特殊理解。

無論是以罪案為包裹的人物故事，還是以家庭倫理為敘事核心的東北人情，東北宇宙在這種形式的外殼下，呈現的永遠是東北凋敝的歷史傷痕，以及鮮明集體意識下的共同哀傷。

男性的失敗和女性遭遇的不公，統一起來放在時代的車輪下，便是真正的東北之殤。

在東北題材作品中，對內部原因的揭示和對外部沖擊的展現，都能觸及所有東北人對悲傷的反芻。

《漫長的季節》中，父輩王響們的悲劇，與企業的管理人員有著密切的關系。

國企改制，企業重組，給了這些人巨大的權利和運作空間，讓這些人賺得盆滿缽滿，吃得腦滿腸肥。

而劇中這一代表，便是宋廠長。

他勾結港商人，中飽私囊，玩弄女性，挾私報復，是劇中的大反派。

而這個反派身上，也凝結著那個年代父輩工人們，對東北工業大廈坍塌的個人理解。

堡壘總是從內部攻破的，這樣的情節，也讓視工廠為家庭的東北主人翁們，釋放出了共同的憤怒和惋惜。

隨內部瓦解的，還有外部的秩序的崩壞，體現在劇情中，就是宋廠長勾結的港商。

在大多數影視作品中，“港商”代表著外部經濟對東北的沖擊，也代表著新興勢力和新興文化，對東北文化語境的全面“入侵”和“瓦解”。

面對新世界，東北展現出的，是一種巨人倒下的悲壯，也有對于對方“不按套路出牌”的憤懣。

大家應該記得，《鋼的琴》中，陳桂林妻子跟跑的，是一個“賣假藥的”。

之所以要強調“假藥”，其實是很多東北題材影視作品中，對那個年代沖擊東北經濟的那批商人，一種暗戳戳的諷刺。

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中，有些人的原始積累并非通過正道，而是通過非法手段攫取的。

但幾乎所有的東北人，明知道這種事情會發生，但卻無能為力。

那種不甘，已經融入到了東北固有的文化語境中，成為“東北宇宙”和東北題材每每提及，便意難平的集體回憶。

本質四：對老工業基地的溫情脈脈，及對陽光積極向上的永遠追求

即便記憶是創傷的，但在大多數東北宇宙的作品中，我們依舊能看到，東北人，東北的后輩們，對光的向往，對希望的追逐，以及平復傷痕，繼續前進的悲壯。

東北宇宙中的主人公，多為正面角色，相較于其他影視劇，幾乎都是默默承受著一切，像一棵經歷風雨的老樹一樣扎根地下，不斷汲取養分，只待一飛沖天的英雄主義人物。

《人世間》中，周父周志剛最終完成了救贖，而拯救他形象的，就是一直默默耕耘，努力撐起這個家庭的周秉昆。

相較于出色的兒女，周秉昆是最沒出息的那個，但整部劇，卻依舊圍繞著這個有點老實，有點孬，卻有一股誰都沒有韌勁兒的角色。

他的經歷，更像是整個東北經歷的具象，這也是大多數人看完《人世間》感觸最深的原因之一。

《白日焰火》最后，當吳志貞被帶走的時候，張自力在白天為她點燃了最美麗的焰火。

這焰火就像東北現如今的美好一樣，雖然絢爛，但卻隱約很難看見。

只不過那個為你表白的人，卻是真心實意的。

《立功·東北舊事》中，商全亮因為舉報有功，終于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表揚，也同時與女兒冰釋前嫌，重歸于好。

最讓番茄君喜歡的，是《漫長的季節》中的一個場景。

失去妻子孩子的王響準備臥軌自殺時，突然聽到了嬰兒的哭聲。

這代表著新生，也代表著希望。

而片尾，當年邁的王響追逐著載著青年王響的火車，大聲喊“往前看，別回頭”的時候，番茄君感觸很深。

這似乎是一代東北人，對另一代東北人的囑托。

也似乎是一個時代，對另一個時代的囑托。

盡管時代的一個響指，就能震碎幾代人的命運，但最后的最后，人物、時代、命運三者，依舊達成了和解。

這響指，甚至不比《復聯》中滅霸的那個響指差。

所有東北題材影視作品中，對東北都有一種矛盾的情感，但最終，溫情脈脈還是戰勝了時代傷痛。

每一代人都要向前看，第二天，太陽還會照常升起。

我深信，東北的下一個榮光，隨時將會來到。

結尾：人才輩出的東北宇宙，未來將會越來越好

可以預見的是，東北宇宙，一定會越來越好。

東北在各個類型的影視作品中都有十分杰出的人才，他們共同組成了全中國人對東北的印象和記憶。

商業片領域，沈陽人陳思誠一枝獨秀，挑起了后周星馳時代最具特色的中國喜劇片。

現實題材上，文牧野鶴立雞群，一部《藥神》拍出了中國電影的天花板。

喜劇演員中，齊齊哈爾人沈騰接過了趙本山的衣缽，將東北人刻在骨子里的喜劇基因，在大銀幕發揚光大。

文藝男神里，沈陽人秦昊天賦異稟，先靠《隱秘的角落》中的禿頭變態出圈，再憑《漫長的季節》中的油膩宅男圈粉，火得一塌糊涂。

更別說還有雷佳音、張譯、王千源、于和偉、孫紅雷、沙溢，等等。

影視作品領域，東北宇宙和東北題材，創新靈感肯定是源源不斷的。

但作為東北的時代記憶，以上的特點，我們會在每一部東北影視作品中見到。

這已經成為“東北宇宙”的標志，也成了東北特有的印象。

新劇也好，老劇也罷，東北就是東北，是不可替代的東北。

以后，東北宇宙肯定還會打出更多王炸，認真了解這片熱土，才不辜負所有的東北題材好劇，帶給我們的觀感和驚喜。

（電影爛番茄編輯部：一一）